岁月声里崆峒酒

文/程  璞

    2020年6月1日，6:40，从窗外滚滚雷声中醒来，雷声间歇中是院子花园中早起的小鸟的清唱。

倦倦的目光投向天空，一片浓密的阴。感觉近年来天气越来越不按套路出牌，大清早的就是滚雷，也似乎常伴冰雹，因此每每听到雷声就生隐忧。回看历史，平凉天气多灾难，动辄几月不见雨的春旱，有时五月雪飘飞的春冻，夏季冰雹暴雨，秋天霜冻、十月头上也飞雪。譬如今年春季干旱，北部塬区部分小麦无力拔穗被群众忍痛翻耕补种玉米。

好在近年来经济快速发展城镇化步伐加快，特别是设施农业的推广和养殖业的发展，大家对天气的关心逐渐由担心农业生产转而成出行的关心，所谓干旱与雷声带来的影响逐渐下降。

但我还是非常传统的心理，地里的庄稼如何，各种经济林如目前面积较大的苹果花能否“坐住”。希望天气好好的风调雨顺福报多多，到秋天获得丰收，能够“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几天前，一位朋友看了我写的一段关于崆峒区本地乡土气息的文字，提出表扬：作为一个外乡人为崆峒区的事业执着的工作着深表敬佩。其实过誉，我是笼统的表述流水的文字，在细致严谨上还有很大差距。即便如此，还是以怀着深深的感恩的心，对生活的这块土地和这里的人们心存敬畏，尽己所能多了解一点多写一点，如此不至于白吃这里的饭白接受这里包容宽厚朴实善良的人们的关心而心生不安。也就是说通过自己的勤奋努力弥补能力水平之不足。

崆峒区是一个英雄的地方，它的历史悠久可以上溯传说中的远古，它的历史又很近，直到明朝嘉靖年间才出现系统的记录它的历史的文字，此后又比较缺乏确切的史料。但这并不影响它的历史地位和作用，古代西北各方势力纷争与战事，则平凉首当其冲，也因此平凉历史中多了悲壮与民族情怀：“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范仲淹）。

也是在宋代平凉府更名渭州府，宋神宗熙宁元年（公元1068年），蔡挺知渭州府事期间，给自己在城北一片沼泽地开出一方地建避暑亭台，以凿湖引泉，成为柳湖公园的历史起点。因为这里是南山根台地与泾河川谷交汇处，海拔落差使这里涌出一股泉水，在西北冬季漫长冰封的寒苦之地，泉水不冻不歇汇入泾河。明武宗敕赐建“崇文书院”，后历为“百泉书院”“高山书院”。公元1873年即同治十二年，陕甘总督左宗棠修复更名并题名为“柳湖书院”，题名的还有“暖泉”，是今天柳湖公园的核心。

历史的记忆离不开具体的可知可感的载体。柳湖公园即为平凉市崆峒区人民的历史记忆的物质载体，更是平凉人乡愁的依托，一湾清浅的湖水依偎在左公柳下,柳湖的甘泉曾为西出阳关的商旅烙上故乡的印记。行走在历史的甬道，道旁沧桑的柳树是满满当当的历史，这历史中弥漫的是历朝名人的情怀：他们被西北黄土高原苍凉包裹之中如此清秀的地方所打动，恍如一个粗糙的不懂风月的大汉，身后却突然是一位楚楚动人的小家碧玉，在洲的窈窕淑女，倾人倾心倾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心中都有一池柳湖，一汪暖泉，内心深处都有浓密的岸边柳，柳枝轻拂与池水顾盼而生涟漪，疲惫的游子把旅途的劳顿轻轻抖落，飞溅的相思化为漫天的飞絮溶进暖泉温柔的怀抱。

雄浑的高原气质与秀美雅致交汇形成平凉人豪迈而不失诗意的浪漫情怀，甚至江南杏花雨丁香油纸伞的情调，比如我，在春雨弥漫与秋雨滴答中，常独步湖畔感受浅浅柳色淡淡雨，桃杏丁香共徘徊。或者，秋色笼罩池塘柳，疑似浓妆待君归。

窗外的雷声不再，泛起一片雨声，城里听雨不同于乡野看雨，城里的雨跌落坚硬的水泥地，如同汉子的嗓门浑浊的响，乡野的雨如同细致的女子每一滴都似云袖舒展而顾盼巧笑。

平凉柳湖暖泉水是城之眼，与生活在这个地方的人们日夜守望，在经历一天，经历四季的苦辛之后，洗去脚上的泥土与衣襟上的风尘，看看柳湖春晓，听听暖泉溪流，走进烟雨走出秋色斑斓。所以，平凉人是很有情怀很细腻的，把生活放在粗糙的黄土地把内心放在细致绵密的暖泉池塘柳色中，认真地生活赞美诗般的抒情，热烈地爱着这方山水。更为理想的，春和景明或夏日惠风和畅或秋日私语时，独立岸边杯酒抒怀：葡萄美酒夜光杯，天光云影共徘徊。

平凉人努力生活的情调不独拥有柳湖甘醇的泉水，不仅仅用这一方清池浇灌希望的田野，更增添生活的情趣与浪漫气质与情怀，汲取柳湖的春水酿成浓浓的酒，为方便抒情，为方便礼赞，为方便走世界。柳湖与柳湖春酒被完美统一于泾河岸上的柳色疏影：暗香浮动水清浅，柳湖春晓征程远。

如果说柳湖是平凉城之眼，则柳湖春酒就是平凉城之心，正是这个心，承载了平凉人情感的记忆，是一个城市的记忆属于平凉人集体的记忆。无论饮酒与否无论是否柳湖春酒，每个平凉人心中都有一杯崆峒酒。

因为如此，2019年11月，我专门到过位于平凉市崆峒区城东名为三角城附近的柳湖春酒厂，酒厂已经搬迁至平凉二十里铺甘肃平凉工业园区，但我还不知道。所看到的是拓宽马路边沿直逼酒厂已经非常破旧的职工宿舍楼，与崭新的办公楼形成强烈对比。我拿起相机认真拍摄，作为平凉传统的有影响的企业的影像资料留存，是我的工作更是作为一个平凉人对其特殊的感情，想多看看多记一点它曾经的辉煌模样。这个源于平凉手工作坊成立于1951年的酒厂是平凉人的骄傲与自豪。它的历史应该比这更为悠久，悠久到从我们的祖先掌握了酿酒术。

▲柳湖春酒厂老照片，拍摄于上世纪80年代

而平凉毗邻关中的独特地理位置西出长安远赴西域，平凉是绕不过去的节点，绕不过去就在这里歇歇也好，饮马柳湖，喝一杯暖泉酒，打点行囊继续西行。而今历史的云烟勾兑出的壮举与君子好逑的淑女般情怀，都融入一杯浓香的崆峒酒中，清香四溢，四溢的不仅仅是酒香还有历史的情怀。

2020年5月24日，我第一次真正走进柳湖春酒厂满足了多年的愿望，想看看浸入这座城市记忆深处的酒。对我，走进的不是酒厂是这座城市的历史，是感受与追忆平凉的历史，在浓浓的酒香包裹之中饮下一杯崆峒酒，历史的记忆与现实的红晕一并涌上心头，我和无数经过崆峒的车马行旅壮怀与沧桑统一于这一杯酒，心头泛起柳湖的微澜与泾河的涛声。

所以，饮一杯崆峒历史的酒是记忆是壮行更是喝下平凉人的故乡的共同记忆。而我的故人经平凉，通常我们把盏柳湖春酒，共话历史，不亦乐乎。

故人过平凉，关山漫星光

六盘渐苍茫，崆峒问道忙

柳湖柳丝长，书院书添香

共饮泾水旁，广袖舞霓裳

夕阳染荷塘，藕丝起彷徨

此地与君别，两鬓染秋霜

心似秋水长，碧空远山岗

暮云隐昏黄，星月融扶桑

忆昔秋海棠，碧草铺斜阳

听着窗外初夏的雨，西北初夏其实不过江南的初春的温度，有点寒凉，不过春韭是有的，当然切一盘平凉的牛肉，几粒花生，就着这样的天气，罗酒浆，“新炊间黄粱”“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馀杯”（杜甫）。

而我在这雨声中大概率说的是：  

碧空夏日连天远，黄帝问道崆峒前

汉武移步泾河边，捉刀小吏司马迁

前番往事俱成烟，山绿水翠映前川

白头老翁说当年，陇东旧城换新颜

程璞，中共平凉市崆峒区委党史研究室主任。